1969年，当心理学家德西还是一名心理学博士生时，他就开始痴迷于一个问题：孩子在刚出生的那几年里，往往对外界有着极强的好奇心，可是为什么到了学校之后，孩子就丧失了学习动力呢？
当时主流的心理学观念认为，要让孩子好好学习，必须恩威并施，通俗点说就是胡萝卜、棍棒策略，做得好给奖励，做得不好就给惩罚。但德西却采取了实验的方式来证明“奖赏是有害的”。结果证实：金钱等外部奖赏会削弱人的内在动机。真正的自主，意味着人们基于兴趣和好奇心而行动，并在行动中被真正的自我所掌控，这就是自我决定论。
为什么自我决定很重要？事实上，外部奖励是一种外界强加在个体身上的控制，会让个体产生“依赖外界肯定”的信念，最终导致“自我卷入”，并且容易与自恋、焦虑、抑郁以及较差的社会关系有关。甚至一个从小被奖赏大的孩子，等到长大后真正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时，他也无法分辨出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件事还是受名利驱使。
“自我卷入”的反面是什么？是对内在目标感、对有意义的人际关系以及对个人成长和为他人做贡献的追求。
自我决定并不等同于个人主义。个人主义关乎个人利益，而真正的自主是对他人负责。例如，父母支持孩子自主，但是当孩子的自主意识与利益产生冲突时，我们就要划定界限，让孩子内化规则，学会对他人负责。
我们有时会发现，外界对自己的控制极大，此时个人怎么才能摆脱束缚，做到自主？德西在研究一些被控制环境下活出自我的案例后得出结论，只有满足以下条件中的部分条件，个体才能摆脱负面环境，勇敢做自己：
1.这些人在小时候，可能是极少数在某些心理特征方面远超于平均水平的儿童，而这些特征有利于儿童以健康、自主的方式发展。
2.这些人可能遇到了一位特别人物，给他们提供了所需要的人际关系滋养。
3.这些人实际上可能影响了生活中冷漠和控制欲强的成年人，使得他们少一点冷漠、少一点控制。
4.他们可能形成了某种预期，这使得他们会将各种不同环境解释为比实际情况更加自主。
以上四个条件中，第1条和第3条与基因有关，但勇敢做自己的基因并非每个孩子都天生携有。所以，当我们发现自己天生好像更容易受环境影响时，能做的就是第2条和第4条：找到一位可以给自己人际关系滋养的导师或亲人，以及改变自己对环境的解读，管理自身的体验和情绪。
那要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体验？
人类的情感，喜怒哀乐惧，不是只有喜乐才是好的，我们不能只追求幸福，而不去体验其他的感受。我们要管理体验到负面情绪后的行为，因为进化的影响，情绪是带有一定行为倾向的。
当我们感到愤怒时，大脑可能会告诉我们：“快去报复，不然太丢脸了。” 当我们感到恐惧时，大脑可能会告诉我们：“赶快逃跑，不然就会被吃掉。”
有时候，负面情绪还会让我们感到压抑和抑郁。这两种感受非常危险，因为它们充满了自我贬低、焦虑和怀疑，会让我们“自我卷入”，成为情绪的奴隶。
所以，当情绪来了，第一步是识别情绪。“我当下的情绪是什么？愤怒？懊恼？后悔？无力？”先用语言描述出来。
第二步是给刺激物（引发你情绪的事件）赋予客观意义，而非当作威胁。“他说这句话是在挑衅我吗？他太不尊重我了，自尊是我的底线。”这样的思考方式就完全“自我卷入”了。相反，如果思考换成我的导师听到这句话，他会怎么想？我有必要给自己施压吗？这样，我们就会慢慢从“自我卷入”中抽身出来。
第三步想想下一步要做什么。情绪过后最适合复盘。“刚刚我说的哪些话是不理性的？我真实的意图是什么？我要怎么做才能达到我的目的？”多练习几次，下次再有情绪的时候，我们就能花更少的时间恢复理性。
小时候，父母影响我；上学后，老师和同伴们影响我；工作后，老板同事和客户影响我；结婚后，伴侣还会影响我。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人生旅途中一直保持内在动机？答案是与自己对话，通俗点说叫“复盘”。
首先要用“黄金圈思维法”找到意义。我今天做了什么事，我是怎么做的，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？如果这件事情是我喜欢的，只是暂时遇到了瓶颈或困难，那我可以给这件事赋予一个有趣的头衔。意义可以由我们自己来构建，一旦有了意义，大脑就会照着去做。
其次要让行动简单化。一个时间段只解决一件事情，不要让重大的人生决策都集中到一个时间节点。比如选择伴侣、摆脱原生家庭影响、寻找事业方向、打磨专业技能、生育等等。如果在追求事业的同时，又要处理原生家庭的关系；白天拼命工作，晚上又想当斜杠青年，往往就会陷入“在工作中防备却在友谊中放松，在感情中讨好却在家庭中索取”的怪圈，无法坚守自己的内在动机。
最后是让社交简单化。如果我们有受兴趣和内在动机驱动的目标，那么就不要因为想讨好周围的人而去参加一些无意义的社交活动。大型的活动看似场面很大，其实虚得很，没有作品的时候还是埋头创作最重要，这也是一直保持心流和内在动机的方法。
真正的幸福源自每天的决定都是由自己作出的，做自己，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奖赏。
备注：本文首发于《财新周刊》2024 年第 07 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