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 毫无意义的工作?
熙云在一家上市企业工作。然而最近一年,她碰到了一些麻烦。 原本合作无间的领导,突然被调走。 对大公司而言,这样的调动稀松平常。但对熙云而言,却是“变了天”: 原本工作里友好、齐心协力做事的氛围,突然“凭空消失”。取而代之的,是“按流程”、没有人情味的公事公办——那个“合法合规”外衣下的信任缺失。
换做职场新人,他们会以“能力不足”或者“还不够努力”为由,继续鞭策自己; 但对职场老手熙云而言,工作不过是增加心力投入,但就像往海里放更多的盐,毫无意义。
熙云不得不怀疑: 我的工作,我的付出,还有意义吗? 是不是,我本就不适合这个环境,该尝试点新的事情? 是不是,应该趁着我还没到中年危机,试着换一个行业? 熙云的一连三问,看似在提问,其实更像是在试探自己“有没有勇气”主动做出改变。
那么,该改变吗? 于是,熙云来到了我的咨询室。
02 从此刻回到过去
熙云来自另一座城市。这次为了面对面交流,她特定一大早坐高铁赶过来我的城市。 与她真诚的行动相当的,是她坦诚的状态。无论是之前已提交的测评资料个人小传,还是我们当面对谈,熙云都以灵动自然的方式袒露心迹。而她的故事,则如流水一般徐徐流淌,我看见水流底下的水草与石子。 流水是有方向的,就像一条山涧溪流,总是顺着地貌一路向前,时不时撞击到一些石头,激起了旋涡。最终,流水来到了某处。 这个“某处”,就是熙云的当下,而身为咨询师,我需要回溯那些过去的旋涡,寻找出水流动向的历史痕迹。
熙云出生在一个南方小镇,来自一个大家族。 和很多大家族一样,男性被寄予光宗耀祖的希望。熙云的父亲,是家族里的长子。而这位长子,生下了熙云——一个女儿。 那个年代,计划生育阻拦了“再生一个弟弟”。而熙云,也被父亲按照“像男孩子般”成长的方式,被寄予厚望。 熙云很争气——小学那些年,她得到了老师的关照、同学的喜爱、红榜的第一,连误打误撞参加的体育比赛,也不费力地拿了几个奖牌。后来,她一路考学,考到了最好的初中、最好的高中。如果不是高考突发状况,她还会考上非常top的大学。不管怎样,兜兜转转,熙云最后还是拿到了一份体面的好工作。 这确实很“争气”。但父亲对熙云的教育,还远不止在学业工作,更体现在待人接物上。按熙云的话来说,就是要“听话”。见了谁要怎么喊,走的时候要摇下车窗跟大家打招呼,餐桌上吃饭时碗筷要怎么拿怎么放……从小到大,熙云都被教导要遵守礼数,待人接物要严格遵照标准。 既要“争气”又要“听话”,如果落在一个性格乖巧的人身上,也许矛盾尚可被调和。然而,落在聪明、好奇心强、敏感的熙云身上,这对矛盾,则变成了她长久以来的枷锁。
因为敏感,所以熙云敏锐地捕捉到别人言行中非常细微的细节,叠加聪明与被教导的社会规范守则,她无法抑制地为对方考虑更多; 因为好奇心强,高感商,叠加学习能力不错,所以熙云能在维持符合社会意义的生活方式中,探索一些相对“出格”的事情。而这些相对出格的事情,反过来又进一步敲打熙云:这些所谓既定的社会标准,很多都是鬼扯——不过是父权社会对人的压迫!
于是,出现了一个很矛盾的一幕:一方面,熙云一方面反抗父亲的意志,另一方面,又在不自觉地实现着父亲的意志。 这是非常冲突的。而当一个人长期被冲突拉扯,那她自然而然就会觉得,好像一切都身不由己,总是被迫随波逐流。自然而然,工作生活开始遇到一些卡顿时,也许只是三四分的负面感受,就会因为“身不由己”的历史阴影,而被无限放大。 而这个被放大的幽灵,在夜深人静地独自反思时,当一个项目的进度慢了一点点时,当对方一个不合作的语气时,就会跳出来,拷问她:什么时候能主动做出改变? 然而,当理性回归,看到各种现实的掣肘而明白其实动不了太多时,那无意义感就像雪花似的,一点一点地,把内心变成一个冰原——冷漠、厌烦、排斥。有时候,我们把这称为“职业倦怠”。
03 职业倦怠只是一个标签
故事讲到这儿,你会发现,如果我们一开始只是用“职业倦怠”这四个字形容熙云的状态,那么得到的解法,一定是离题千里的。 “职业倦怠”只是一个标签、一种现象,它是结果,不是原因。 只有回到来访者的个性,生活背景,我们才能理解到个体在具体生活中遇到了什么摩擦。 有一些摩擦,我们可以缓解,有一些摩擦,我们只能更有耐心,慢点缓解。 在咨询时,我给出了一些对症下药的建议。比如,如何在工作8小时中,更好的利用时间,增加自由度和掌控感;而在人际上,如何增加亲密感,缓解对信任的需求。
三个月后,当我再次回访熙云时,我很欣喜地看到——熙云的状态好了很多。 那一天,她刚打球回来,面色红润。她兴奋地跟我分享了最近的一些探索与进展。她告诉我,自己应该还是会留在现在的公司,然后逐步探索一些其他事情。 我也很替熙云感到高兴。 希望每个来访者都有更好的发展。

